远方,有一个迷幻的世界
发布时间:2020-09-04 | 发布者: 东东工作室 | 浏览次数: 次 雪夜,一片迷朦的混沌世界。
公共汽车似一只笨拙的甲壳虫吃力地向前爬行,身后两行车辙缓缓地、影影绰绰地延伸,并且越来越遥远,最终,站牌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它随着我每次去医院的探视而愈加严重。我已记不清多少次虚行了要达到的目的,我的勇气一次次在她炽热的双眸照射下溶化、升腾、消散,继而是别离后周而复始的又一次新的聚合。
我希望、企盼、梦想着静下心来能与她进行一次缠绵的交谈。假如时间可以逆行倒转,假如空间可以任意选择......嗨!我真幼稚,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假如,果真如此,世界不成仙境了吗?一切希望、企盼、梦想都已逝去,永远不再回归。
她——我的恋人媛婷在一起交通事故后被送进医院,诊断结果是高位截瘫——世界性的医学难题。玫瑰色的年华,金黄色的迷梦,天是蔚蓝的、自由无度,树是翠绿色的,生命之象征,而这一切从此都由病床和轮椅代替了。
甲壳虫缓缓到了总站,下车的人们不久便消失在雪夜中。我背负着鹅毛般的雪片,久久伫立在一座不起眼的公园门口,公园,我并不陌生,虽然只去过两次,可它却记述了我的初恋和后来的转折。
那还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地点是我选择的,本意是想找个清静幽雅的环境,却没想到这座小公园门口已被两列怀抱吉它的小青年们占据着,他们痴迷地弹奏着,哪还去找什么清静幽雅的环境?介绍人走后,我对她耸耸肩,两手一摊,望着两列吉它队说:没想到若大的北京城,竞找不到个安静之处。
她恬静地笑了,说:这有什么不好,我们去看看热闹。借着她说话的间隙我迅速地扫视了她一眼,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连衣裙,匀称的身材显现出妙龄少女特有的魅力。
我们加入到围观的人群中,一曲终了,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年青人的哄嚷声,我对那些连三流水平都谈不上的吉它手们是不屑一顾的,他们除了学着摇滚歌星的沙哑声、呐喊声和那种玩世不恭的情感,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可她瞧得还挺带劲儿,她忽然问我:
你会弹吉它吗?
我说:会弹,不在他们的水平之下。
她双手在胸前击了一下,欢快地说:太好了,几时能听到你的弹奏。
现在就可以。只可惜我接受的是正规化的教育,弹的曲子不一定受他们欢迎。
难道就不可以屈尊一下吗?她笑着,那是一种挑逗。
我来到一位显然是吉它队首领的面前,小兄弟,把吉它借我用一下好吗?首领打量了我一下,莫名其妙地把吉它交给了我。我娴熟地拨动了几下琴弦,定了定音阶,便随着吉它的伴奏唱了起来,那快节高亢的演奏,使几位吉它手看呆了,他们哪里知道,我的演奏曾在全市比赛中获过奖呢。
为什么?为什么?……一阵掌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又一阵掌声夹杂着哄嚷声。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气氛达到了顶点,有人吹起了口哨。
我走到首领面前,把吉它还给他。吉它队员和围观的小青年喊着:再来一个!一无所有!首领殷勤地把吉它推还给我,我笑了,幽默地说:我的确什么都没有,连把吉它还是和你借的。我拉起媛婷信步离开人群向公园里走去。
我终于下了最后一次决心,把久已酝酿的决定向媛婷讲出来,为防重蹈复辙,我把要讲的话录在一盘磁带上。
我去了,又一次带着使命。她端坐在轮椅上等着,用分秒计算着我的莅临。病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媛婷略施淡妆,妹妹小兰还为她烫了发,小兰和护理员出去了。
无声的对视比语言的表达更具穿透力。我敢保证,那双我再也熟悉不过的眼睛,又生出几多让人更难摆脱的对立情感:炽热中带着几分悲凉;渴望中藏着几分凄楚。最终,还是她先启齿了:哥,抱抱我吧?
怎么称呼起哥来了?
我愿意这么叫!
我预感到事态在今天一定要有新的进展,这种进展,又总是和我的所言、所行、所想达到了某种高度的和谐与统一。
我把她那娇巧的身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坐到沙发上,她用双臂搂住我的脖颈,把脸紧紧贴在我的前胸,仰视着我的双眼。瞬时,两对视线撞击在一起,我说过它最具穿透力,它可以迸出光,迸出电,迸出火。我清晰地看到她双眼内的两个耀斑,那是一对精灵,一对勃勃生机的精灵,它执拗地游动着,顽强地企图摆脱束缚,直至被清泉冲出两道小溪。
我不能迟疑了,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否则,支撑我勇气的堤坝将全线崩溃。然而她先开了口:把桌上的录音机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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