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在机场里等船
发布时间:2020-09-04 | 发布者: 东东工作室 | 浏览次数: 次当苗海斌趴在窗户边睡着时,头喜欢侧着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阳光照进来,会将他的半边脸染成金色,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会微微颤抖。他有高挺的鼻梁、侧脸的绒毛、耳边的鬓角和下巴的胡茬,都能让他显得无比性感。
我站在家门口,想起这一幕,心里甜过了蜜糖。窗外天色渐暗,月光一点点浮上来,洒了我一身。我恍恍惚惚,仿佛分不清梦里梦外。
小融,过来,有新鲜榴莲!沈老太的喊声从背后响起。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欢快的语调大声应答:好嘞!
我叫孙融,独自租住在这个单位的旧宿舍区里两年。房东沈老太住在对门,独居的她待我如亲孙女一样。
榴莲好鲜,可一不小心,手被刺出了一个深深的红点,钻心的疼。
我从前不吃榴莲。第一次吃榴莲,是苗海斌捧着一块威逼利诱地喂我。当时我勉为其难地轻咬一口,他就对我笑,我忽然发现榴莲并非想象中那么臭。
苗海斌是我的一个坎儿。他走了之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他。他留下的好习惯,例如洗完澡会用地拖干净洗手间的地板,我保留了下来;他的嘴贱,譬如他形容那个常在公司阴我的同事陈小贱人常说酸男辣女,他妈妈怀他的时候一定很喜欢吃酸辣粉来哄我开心,我也保留了下来。我是一个记忆力非常好的人,我不能忘记和他在一起相互支持彼此深爱着的感觉,我怕在放手间一去不复返。
我在微信把他拉了黑,隔天却在黑名单里把他的号悄悄放出来几分钟,像犯人放风。然后,我细细端详他的朋友圈——尽管他极少更新。没关系,我看回之前的,有各种萌、各种彪、各种傻,偶尔还有我。
当我看着指尖上的红点发呆时,从洗手间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伯。沈老太站起身,给桌上的一个新不锈钢杯倒满开水,递给了老伯。老伯接过,对她笑笑,她也对他笑,俩人的眼角都起了纹。
那一刹那我竟然有些不舍得收回目光,因为那两个腼腆而默契的笑容让我一下子找到了很久以来我一直想在沈老太脸上找到的东西,那种带着遗憾和凄婉、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而又被人所眷顾的美丽。
融儿,你看,我们几十年后的样子,兴许你的皱纹会比他们多。如果苗海斌在,他一定会这么说。
张爱玲笔下的爱情
我是半年前才认识的这位老伯。在这之前,我只知道沈老太独身了几十年。她的故事在今天看来有点像通俗小说的情节:她家一度非常有钱,她是上过洋学堂的学生。她爱上了一位男同学,对方却在毕业之后风风火火去干革命。后来传来他阵亡的消息,她痛不欲生,一直没有结婚。再后来,有确切的消息说,他其实并没有阵亡,而是在外省一个偏远的农村边教书边务农,已结婚生子。直到两年前男人的老伴去世,男人也听说了沈老太的故事。
沈老太就像张爱玲笔下的那些人一样,保存着旧时代挥之不去的没落色彩,同时也蕴涵着每一个时代的女人都会有的爱情理想。自从老伯来沈老太的家住下后,尽管小区里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却认为这个悲情的故事终于续上了一个美好的尾巴:在男人终于发现有一个女人用她一生的时间默默等待与怀念他的时候,赶来帮这个女人圆她人生的梦。
为什么不可以忽略掉他们的年龄?爱情可以在青春少艾里发生,也可以在八旬老妪身上上演。我更愿意通过沈老太的故事让自己相信,只要肯耐心等待就一定可以等来想要的东西。
介意与原谅
午夜醒来,四周黑蒙蒙一片,那些潜藏在心里的恐惧与眷恋着的微小温暖让我醒来又昏沉。我依赖苗海斌曾经带给我的安全感,我依赖他给我的爱,而这份来自我骨头里的郁悒,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将它挥去。
我越来越迷恋睡眠,更迷恋做梦。因为在梦里可以跨过一切的障碍和苗海斌相见。我们可以一起走在漆黑的路上,可以爬上陡峭的山崖,可以在学校的梧桐树下打闹,也可以见他挽着其他女孩儿的手。我常常在梦里走过去狠狠给他一巴掌,然后又死死抱着他。我好像什么都介意,可好像到最后又什么都可以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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