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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亲一起走过的夜晚

发布时间:2020-04-26 | 发布者: 东东工作室 | 浏览次数:

和父亲一起走过的夜晚

文/我是一片云

父亲六十六大寿,我们老家有句话:六十六,闺女身上一刀肉。在老家,六十六岁和八十岁的生日是最隆重的。之前父亲打来电话,说要是天热你们就别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再忙也要放下,这点热又算什么?说服我们家老公兼司机,头天下午回家,免得第二天生日手忙脚乱,好像就是来吃饭的。其实,私下里我还有个理由不说。对我来说,夜晚我和父亲一起散步,晚上挤在父母中间睡觉,早上再和父亲去村外转转,这些,都是我故乡之行最平淡却温馨的事情。

吃过晚饭已是快八点。四小姐和她爹懒得动弹,母亲腰痛又犯,我和父亲两个人一起出门。

故乡的街道因为规划而惊人的相似,记忆里的小巷子早就荡然无存。父亲领着我走一条有路灯的大道,这条道直通我们镇政府前的音乐广场。夏夜的人们总是睡得晚,路边有很多乘凉的老乡,父亲和人家打着招呼,然后把我介绍给他们。老家的人开头第一句话总是问:二闺女吉儿(何时)来的?我用乡音说了无数遍:下午来的。通常跟人家很热情的说了半天,我其实早已忘了对方是谁。

这条路有点长,父亲带着我跟很多老乡打招呼。忽然想起小时候,我考了一百分,我的书法比赛在县里拿了奖,我发表了文章得了稿费,父亲总是骄傲的对父老乡亲们说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现在,他如此隆重的把女儿介绍给老乡,仿佛他的女儿衣锦还乡一样。自以为并不出色,原来我却一直是他的骄傲!从小到大,在三个孩子里,他无条件的欣赏我,信任我。因了这份欣赏,我像他一样,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因了这份欣赏,在摸爬滚打中成就了我的自信与乐观。

到了广场,我和父亲坐在石凳上,看着那些小媳妇老太太随着音乐跳舞,父亲说,哪天骑三轮车带着你娘来看看。的确,母亲因为腰间盘突出,喜欢热闹的她已经好久没来了。这期间父亲里里外外一把手,明显的看到他瘦了。他们争吵了大半辈子,直到老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好比是佐料,少了它,生活这盘菜就淡而无味了。

临时决定去拜访住在广场附近一位要好的老乡。我和父亲去超市买东西。意外的遇见我高中时的同学,他蒸了十三年的馒头后,已经由馒头大王摇身变成了超市的老板。他除了脸庞有点沧桑身形有点发福外,其他未变,特别是那经典的小胡子,让我一眼认出了他。但他已经不认得我了,当我报上名来时,他激动的说:你不就是高中时写作文好的那个....变化真大啊。一时间我也感叹,我们住的这么近,毕业后竟一次也未见,生命际遇里的很多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啊!

从老乡家出来已近十点。老乡坚持开车送我们,我和父亲断然拒绝。行走是我们父女俩的乐趣,岂能让这四个轮子给破坏了?路上乘凉的老乡不见踪影,夜晚的街道安静的想要睡觉。我和父亲,偶尔聊着,但很少聊家长里短。父亲喜欢和我探讨国家大事,比如黄海军演,比如俄罗斯的大火,比如墨西哥漏油和大连的石油管道爆炸。父亲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大多来自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新闻联播。而我,常常翻墙。当我蜻蜓点水的告诉他一些事情的背后面目时,显然,他充满了不安和担忧。小时候我和他一起在破收音机前虚怀世界,小学二年级就把世界各国的首都总统如数家珍,当我在父亲面前背诵那些新闻片段和广告词时,当年的女孩子,早已身未动,心已远。

故乡的夜晚,街道像流淌的河流,蜿蜒着带我回到童年。想起小时候,山路崎岖的夜晚,我坐在木头车子的一边,另一边放着一筐地瓜,上面覆盖的地瓜秧散发着清幽的香气。那天运气真好,我们还捡了一只被猎人打死却没发现的野兔子,不必守株就可以逮兔。父亲推着木车子,吱吱扭扭的往前走。只听秋虫在呢喃,抬头看星空,辽远而静谧。

正如此时,在父亲六十六生日的前夜,走在年老的父亲身边,不再是别人的妻子,孩子的母亲,生活的伪强者,我只是他曾经乖巧的小女儿。在他身边,温暖和幸福原来如此简单。看遍世事浮华,这个世界上永远无条件爱你的那个男人,就是父亲。那么,今夜,请放慢你衰老的脚步给我一颗单纯的心,且让我这样陪你走,陪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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