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沙湾的回忆
发布时间:2020-04-26 | 发布者: 东东工作室 | 浏览次数: 次响沙湾的回忆
文/邢秀玲
在七月流火的山城,我的躯体被滚滚热浪所困扰,思绪却飞向了遥远的北国,想起了十八年前的这个季节叩访过的响沙湾。那里的天是湛蓝的,云是雪白的,风是干爽的……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清凉世界!
驰名北国的响沙湾位于内蒙古鄂尔多斯草原西南部,最高的沙丘达80多米,呈45度倾斜,西部和库布奇大沙漠连为一体,浩瀚粗犷,漫无际涯。
饶有趣味的是,响沙湾的沙丘在烈日暴晒后发出一种声音,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分,响声如雷,气势磅礴。可惜,我们来得不巧,早上下了一场雨,雨后的沙丘还未晒透,潮气犹存,虽俯耳久久倾听,仍听不到沙响。一位蒙古族文友看我们如此虔诚,取来了一个灌满细沙的酒瓶,他将瓶子贴在我的耳根,果然能听到极细微的“鼓鼓”声,同行者都来尝试,连声称奇。
在大西北工作的日子里,我有幸两度叩访敦煌西部的鸣沙山,每逢漠风吹过,波浪似的沙丘,便发出阵阵鸣响,似低沉的螺号,如哀婉的呼唤……
据说,当年古战场上有一支出塞征战的军队,被大漠上疯狂的沙暴整个吞没,来不及逃生,来不及挣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全然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埋葬于沙丘之下,无一生还……长久地回荡于大漠深处的鸣沙,也许是士兵们留下的最后一声呐喊;也许是战马发出的最后一声长啸;抑或是破碎的号角,喑哑的战鼓,撕裂的旌旗……
那声音,留给世人多少追寻?多少惋叹?多少痛惜?
响沙湾和鸣沙山相隔千里之遥,却又如此相似,莫非也属于同一个谜底?难道这里也是刀光剑影的古战场?也有无辜的冤魂长眠其间?
慓悍的蒙古族文友告诉我: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经幡飘飘,香烟袅袅,羯鼓声声……突然,一场肆虐的沙暴滚滚而来,所向披靡,吞噬了香火鼎盛的寺庙,也埋葬了正在诵经的喇嘛……那遗留的响沙,正是一份难断的尘缘,一个悲剧的尾声。
后来,在宁夏的沙坡头,也听到一个类似的传说:在古老的年代,这儿是一座名叫“朔阳”的小城,原野上笼罩着轻纱般的白雾,小路上走动着赶集的牛车……有一年元宵节,朔阳城张灯结彩,龙狮齐舞,穿着节日盛装的俏丽姑娘和英气勃勃的年轻后生翩然对舞,眉目传情……突然间,天空刮起大风,沙尘铺天盖地,气势汹汹。大风刮了九天九夜,从此,小城消失了,这里变成了起伏纵横的沙梁、沙丘……如果从坡顶往下滑时,可听到沙坡深处发出的“嗡嗡”的轰鸣,这大约是当年被埋者的怨声和悲鸣,抑或对舞的男女发出的相互间的呼唤,被后人命名为“沙坡鸣钟”。
沙漠的今生是苦难的,冷酷的,常常被称为“不毛之地”。那副狂风怒吼,飞沙走石的可怕场面的确会令每个旅人为之胆寒。有一次,我从柴达木到星星峡的采访途中遇上了一场“沙尘暴”,漫天的黄沙遮天蔽日,吉普车在狂暴的风沙中气喘吁吁,猛烈颠簸,仿佛一艘随时要被惊涛骇浪掀翻的破船……待风停沙沉后,无情的沙漠又显露出多情的一面,让我意外地欣赏了无比瑰丽的晚霞,无限壮美的落日……
沙漠的前世是美丽的,妩媚的,曾经吞噬过科学家彭加木的罗布泊现在无疑是“沙魔”的乐园。但在两千多年前,这里是一片风光旖旎的水域,湖畔牧草丰美,牛羊成群;湖面鸥鹭翩跹,芦花点点;霞光和月影交替,羌笛与汉笙共鸣……
沙漠的历史是漫长的,悠久的,比人类始祖诞生得还要早。据《列王纪》记载,当年,示巴女王曾携带许多香料、宝石和黄金从遥远的示巴国(今埃塞俄比亚)前往巴勒斯坦,拜访以智慧著称于世的所罗门国王,穿越沙漠的时间是整整两年。而在回去的途中,竟和她的驼队一起消失在了沙海深处……不知她葬身之处,是否也有“响沙”为之怨诉?
沙漠的风情又是奇幻的,神秘的,它往往和缤纷迷离的传说联在一起:“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就发生在阿拉伯沙漠里:福楼拜的长篇小说《萨朗波》,也曾展现出变幻莫测的大漠景色,兀然而现的绿洲风光,令人仿佛身临其境;而《撒哈拉的故事》则是已故台湾女作家三毛留给我们的最好礼物,那片遥不可及的北非大沙漠从此成为我们神往之地!世界上,除了大海,也许只有沙漠才具备三毛笔下无与伦比的魅力。
毋庸置疑,在都市人生活的词典中,沙漠似乎成为“荒凉”、“恐怖”的代名词,往往谈沙色变,畏惧不已。但是,事物都有两面性,我们在诅咒沙漠,排斥沙漠的同时,应该尊重沙漠的价值;我们在探索沙漠,征服沙漠的征途中,也要包容沙漠的暴烈。寸草不生的沙漠底下往往蕴藏着最丰富的石油;滴水难见的沙丘之上却生长着珍稀的胡杨、红柳等植物,还有缀满黄花的仙人掌,经济价值可观的椰枣树;至于被誉为“沙漠之舟”的骆驼堪称人类忠诚可靠的朋友,驼铃是沙漠上最动听的音乐。令人欣慰的是,甘肃的鸣沙山、宁夏的沙坡头、内蒙古的响沙湾等旅游景点,以独特的风姿吸引着南来北往的旅客,不仅让人们见识了奇妙的“响沙现象”,而且赋予了神性的启示:在领略大漠万千气象之际,也要时刻警惕“沙魔”的突袭,切莫一味沉醉于欢歌笑语中,忘记了沙漠的严峻……